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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燈火通明,四人抬著遺體前行。

「沒想到吧,這麼沉?」

佟懷青還垂著眼。

他知道的,人去世後,會很重。

明明裹屍袋就是瘦瘦一條。

忙完,已經是凌晨三四點鐘。

「成了,」柴大牙整理了下邊角,從兜裡掏出兩張紙幣遞過去,「給你,記得洗手啊。」

佟懷青早都脫下手套洗過手了,沒接,還在輕微地喘氣。

「拿著唄,」柴大牙把錢放桌上,「你等會怎麼回去,送你?那得等我們一會。」

紫發立馬抬頭,抱著胳膊警覺後退:「俺不哭。」

另一個笑嘻嘻的:「我嚎兩嗓子算了,這事大牙有經驗。」

柴大牙撿起個掃把就要追著倆朋友打,反正他爹這會也出去了,屋裡隨便他們折騰。

「行了,忙正事要緊,還得抓緊時間回去,今晚的酒都沒喝呢。」

柴大牙將掃把擱在牆角,走回來,對著剛送去遺體的焚化爐方向,端端正正地跪下,磕了三個頭。

然後,放聲嚎啕。

沒什麼眼淚,是連面都沒見過一次的陌生人,不知他這輩子是享過福還是受了罪,老了死了也是孤身一人,那麼起碼為他哭一場,就當送行。

焚化爐那邊的聲音傳不過來,只能聽見有些乾硬的哀號,在室內飄揚。

佟懷青呆呆地站著,手指又開始顫抖。

聲音停下。

世上再無這個陌生人。

骨灰就那麼一把,可能在裝盒的過程中有些灑落,反正伴隨著滑稽的哭聲,小風那麼一吹啊,乾乾淨淨的,天地去遨遊。

回去的路上,佟懷青沒讓他們送到底。

想下來走走,迎著風看看夜空。

心裡還是堵得慌。

安川縣的這條護城河特別長,老遠就能看到那栽滿綠樹的堤岸,從這裡回到招待所,正好能沿途找家早餐店,吃點東西。

想喝些熱的。

或者一碗嫩嫩的雞蛋羹。

柴大牙還是把那六十元硬塞給了他,特瀟灑地一甩自己的秀髮:「兄弟,以後你在縣裡有啥事,說一聲,哥兒幾個都能到!」

可惜這小美人估計啞了嗓子,說不出話。

不然說啥也得拉著一起去ktv唱幾首。

從迪廳出來後,柴大牙美滋滋地一踩油門,搖頭晃腦地繼續嚎叫著歌。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

後面的紅毛捂著耳朵:「還沒過癮啊,難聽死了!」

「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

「閉嘴……哎,你瞅那是不是大哥?」

柴大牙一扭頭,果不其然在後視鏡裡看見個高大的背影。

這大清早的,他在這兒幹嘛呢。

在安川縣,提起鋼哥豹哥那可謂是一堆人,柴大牙自己顯擺的時候,也願意別人叫他聲牙哥,但是提起大哥這個名字,那就只有池野一人。

大哥就是大哥。

麵包車速度放慢,柴大牙探出腦袋嘿嘿一笑:「大哥,今天這麼早出來啊?」

池野還是黑背心迷彩褲,很短的頭髮刺刺地豎起,寬肩腿長,肌肉緊實,眉骨英挺下頜線清晰,身邊跟著個半大孩子,瘦弱文靜。

「出來轉轉。」

池野言簡意賅。

沒辦法,陳向陽捧著那個鋼琴譜夾不鬆手,說是要給佟佟哥哥還回去,他們仨一開始沒認出這是什麼玩意,還想著是不是學習文具,後來鄰家一個研究生看見了,說這個應該是用來夾譜子的。

池野還有點生悶氣,沒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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