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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遠鴻一步步往後退,從樹林中退出來,直到腳踩在大路上才感覺好些。

但令他目眥欲裂的是,原本拴在樹上的馬不知何時竟死在了前方路邊!死狀格外悽慘,大股大股濃稠腥熱的鮮血從馬身上湧出,不斷滲入腳下土地,又往大路中央蔓延。

湧出的血實在太多,早已超出了一匹馬該有的份量。更詭異的是,馬兒才死不久,可那具屍體上已有濃烈的腐臭氣息噴薄湧來。

裴遠鴻終於感覺到了幾分恐懼,他毫不猶豫地拔腿就跑,足尖一點,輕身飛上兩側樹幹,向前奔去。

快……快離開這裡!

那座墳一定有古怪,埋在墳中的厲鬼,說不定就在這片森林中!

若不及時處置,恐有大患!

裴遠鴻一邊飛快在林中穿行,一邊取出貼身攜帶的紙張與炭筆,記錄下自己今日所見所聞。

即便身死,也需將這訊息傳出去!

身為天子近衛,從小就要經歷嚴苛的訓練,不論近身功夫,還是輕功、易容、忍耐等,皆非常人能及,長大後,再將近衛劃分出上中下三個層次。如裴遠鴻,便是上三衛,他自小便知道,自己無親無故,全靠天子才能活下來。天子養育了他們,聖恩浩蕩,他們會向天子奉上絕對的忠誠,包括性命。

裴遠鴻變得更快,快到幾乎形成一道在密林中潛行的影子。他一直不斷往來路飛奔,耳畔兩側穿行的風颳過,樹木飛快倒退。他逃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以他的精力都覺得有些疲憊,但……

裴遠鴻回頭看去,那匹馬的屍體仍舊在他身後不遠處。最初,只是能聞到腐臭味,現在那匹馬已經開始腐爛了,露出被皮肉包裹住的森森白骨,蠅蟲與烏鴉在馬肉堆上空盤旋,大快朵頤。

他依舊在這片樹林中……

天空,也越來越暗。

鄒府裡仍舊沉浸在一曲新戲帶來的快活中,臺上人越唱越動情,細細長長綿綿不絕的唱腔於湖中亭上方久久迴盪,一旁奏樂者即便手指與嗓子生疼也不想停下。

鄒府所有的丫鬟、小廝、侍從侍衛們全都聚了過來,眼帶痴迷。鄒知府的妾室們也來了,環聚在湖中亭外花廳裡,輕輕應和著淺唱。

沒有人注意到裴遠鴻的晚歸。

直到這出戏到了最後關頭。

白茸為情所困,悲憤下跳湖自盡。白茸的哥哥大徹大悟,削髮出家,而那位名動天下的名妓將離則不知所蹤。

臺上粉裳花旦唱著悽婉道別詞,一步一疊袖,來到湖中亭邊緣。

這座花亭建得格外精緻小巧,四周雕花圍欄不高,窄窄一條。飾演白茸的花旦面上猶帶淚痕,字字泣血,無聲無息間,已踩在了窄小的圍欄上。

水袖一拋,唱出最後一句詞,在將離的注視下,白茸跳入了水中。

“嘩啦”一聲落水響。

“好!”

臺下掌聲雷動。

已近入夜,鄒府燈火通明,卻照不亮漆黑湖面。眾人都在為這女子感人肺腑的絕唱叫好,沒有人注意到,湖中央捲起小小漩渦,將方才跳進湖裡的花旦吞了進去。

穿著粉色裳子,頭戴芍藥花冠的小旦兒咿咿呀呀唱,拉長了調唱那愛恨離合,清脆高亢聲如碎玉鳥鳴,足下大紅繡花鞋踩密集鼓點旋轉,水袖繞在轉開如一朵粉色芍藥花的裙襬外圈兒,好似鑲了一圈白邊。

那小花旦漸漸停下了旋轉,長長水袖一折一折收回,口中哼調亦低下來,如怨如訴,腰肢緩擺,驀地,她身形頓住,緩緩回過頭來,唱出了最後一句——

“不如——歸……去!”

那張本該嬌豔傾城的臉上慘白無比,眼下一滴滴流淌鮮血,滿是殘忍、怨毒,女子張開口似是又要唱,可她的口裡似乎含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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