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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共犯。
諸伏景光低頭去看自己的雙手,戴著白色乳膠手套,剛剛還拿過那支注射器。
一股寒意從心底湧起,他手腳冰涼,後背滲出冷汗,瞳孔縮小,手也止不住地顫抖。
他殺人了。
他看著那人停止呼吸,看著病床旁的心電圖拉成一條直線,看著各項反應生命體徵的資料變成問號。
那人死了。
忽然,一雙平穩有力的手握住了他,天生偏低的體溫讓對方的手並不溫暖,卻為他的身體注入一陣暖流,重新有了力氣。
抬眼去看時,他正對上明日香弦鳴平靜的幽綠眼眸。
如湖水一般的平和,像是在地下沉聚千年的綠松石,抑或萬古不化雪山上的綠松針。代表著安定的、冷淡的綠,沒有任何情緒地投向他。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心中的不安逐漸平息,青年湛藍的貓眼被染上同樣的平靜。
明日香弦鳴放開諸伏景光的手,讓他看向病床。
中年男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著了。他的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濁淚,嘴角卻帶著感激的笑。
那是死亡贈予他的安寧。
……
“這是死亡。”
她在自己耳邊低語。
諸伏景光腦中浮現那日她與他對話時問及“你害怕殺人嗎?”,他說他不知道。
而此刻,一想到自己被那雙平靜的綠眸注視,他就再無半點不安與猶疑。
“我會害怕殺人,因為我知道生命有多珍貴,”說這話時他的聲音毫無波瀾,眼神卻是堅定的,“但我下手不會遲疑,我有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即使揹負鮮血與罪業?”
“即使揹負鮮血與罪業。”
……
降谷零邊發愣邊將藥劑瓶與空注射器收回鐵盒,他盯著病床上的公安前輩看了很久。
這是否會成為我的未來?我也會有一天死於維護治安的路上嗎?
不是畏懼死亡,只是滿腔熱血的年輕人接觸到滿是苦楚與無奈的現實後,產生的一些思索。
在降谷零的構想中,犧牲會是英勇的。
英雄身負重傷完成使命,碧血灑滿熱愛的土地,悲壯地死在黑暗裡,確信自己的犧牲會帶來更多光明。
但他不曾想象過這樣的犧牲。
不是血脈噴張的、不是壯烈激昂的,只是痛苦地被維生儀器折磨著。生存成為一種痛苦,連自殺都做不到,只能期望著他人給予死亡與安寧。
這就是他要走的路嗎?
個人英雄主義的光鮮帷幕落下,只餘下灰白枯槁的現實水泥牆。
……
他們在病床前低頭默哀三分鐘,明日香弦鳴拉扯幾條線路,做出儀器故障的假象。
“沒人會屍檢他。”
她像來的時候那樣,帶著兩人往回走,離開病房時回頭望了一眼。
中年男人被孤零零地留在病房,冰冷的儀器圍住了他,裸露在外的面板出現不同程度的潰爛。
遭遇過量輻射死亡,這不是她見到的第一例。
那位握著她的手,教她揮劍與搏擊,讓她學會在殘酷末世生存下來的爽朗女子,也是這樣死的。
她的隊友,她的半身。
那時的明日香弦鳴遠沒有如今這般平靜,她手抖著扎錯了好幾針,對方忍著痛不欲生的折磨,笑著和她開玩笑。
【就算我不能交醫藥費也沒必要這麼折騰我啊。】
【大醫生,賒我一針鎮痛劑,不過我可能要賴賬了。】
【別哭啊,對我笑一笑吧?我一看你笑就沒那麼疼了。】
……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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