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夜會(一) (第1/2頁)
面對林妙菡的好意,季大強有些無措,但她還是答應了和林妙菡多多相處的要求,譬如像母親和女兒一樣度假。
萬籟俱寂,兩人一起躺在搖椅上看星星,聊著聊著,聊到季大強再次發病的問題。
一直沒有能夠講心裡話的人,因林妙菡待她很好,又同是病人,季大強不知不覺,便將心中壓抑許久的話,一股腦全部傾訴出來。
“我是三年前確診的。仔細想想,第一次發病應該是在初中,那時,我有自殘的傾向,第一個發現我割腕的是我姐姐季碧雲,她說只要我能克服這些壞毛病,每天都會給我獎勵。”
“痛苦只是一個週期,後面,我變得很厲害,成績突然好起來,上課的時候,我很活躍,很喜歡回答問題,我並沒意識到自己生病,只是覺得自己先前在無病呻吟。”
“我很怕不能讀書被賣掉,我的成績時好時壞,我很早就意識到,我是多餘出來的那個人,沒有價值,但又有價值。”
“我發誓一定要離家出走,我逃跑過,被姐姐勸回來了,她是我的避風港,無論我提什麼要求,她都會滿足我,她很早就跟沈逸在一起了,她帶我見過沈逸,我像一隻趴在她身上的吸血蟲,是個卑劣的妹妹,我很虛榮,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問她要了一把非常昂貴的吉他。”
“當時,我狂妄不羈,覺得自己可以用才華撼動全世界。”說到這裡,她有一點遲疑。“應該是有才華的,現在想想,我分不清,究竟是才華,還是我的妄想。”
“在她去世前,我一直沒有去醫院確診。我越來越不確定自己對她的情感,我有點恨她。她死了以後,通往那個世界的大門就關閉了。”
“什麼大門?”
聽見林妙菡問,季大強抽抽鼻子。
“我不知道怎樣跟你形容,那感覺很奇妙,就像你的手被神靈牽引,一瞬間糟糕的世界翻轉過來了,藝術是神聖的,色彩很美妙,跟我躁狂時的創造欲很相似,但又不同,我把這些,當作對我童年的補償。”
“我現在感受不到,可能是,我太卑劣,不夠純潔,所以那扇門向我關閉了,季碧雲出車禍前,我咒她死掉,她死後,我好像飄來飄去的無根草,我徹底地卑劣下去,我把那個人送去了療養院,我很少去看她,她讓季碧雲救她,她一如既往地害怕我。”
“那個人是你的媽媽嗎?”
季大強並沒回答,而是說:“我太想被那個人看見了,我知道,即便被她看見傷口,也沒有用,我好像活在真空中的人。她指責我的性格古怪敏感,她怨恨我,害怕我,我不知道,我一直被她忽略,被她刻意針對,但她,又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林妙菡安靜傾聽,她當然知道季大強的困惑所在。
那女人拿一個有心臟病的女孩換走了她的傲雪。
她理解過,她猜測對方是想讓這個有心臟病的孩子活下去,畢竟她在那女人面前顯露過自己鑽石手錶。
她幻想過,以為把對方的病孩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撫養,對方能對自己的孩子好一些。
顯然,她的傲雪並沒得到更好的對待。
但此刻,她無法貿然相認。無論是健康的軀體,還是一個完整的家庭,她都沒能帶給她。
“您控制的很好,我想知道,怎樣讓躁期儘可能延長,這樣我就可以做很多事,我試過連續灌咖啡,但心臟受不了,全身像被螞蟻爬來爬去,也沒辦法工作。”
“我能掙錢的時間,比別人少很多,我想多給小福袋留些錢。她跟著沈仲,應該好過跟我,我不知道怎樣當一個好媽媽,我該給她一個健全的家庭,但我沒辦法和沈仲相處下去,靠近他,讓我感到痛苦。”
林妙菡抹掉眼角的淚水,儘可能使自己的聲音表現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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