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修寧(二) (第2/4頁)
意行垂眸,目光落在何必腰間那把細長的苗刀上,他記得刀膛中有一顆銀珠,會發出細碎伶仃的清響。
“這是我送你的那把刀。”
何必臉上結出陰晦的霜,俯首道:“是。”
“那時你還小,心慈手軟,次次都拖師兄弟的後腿。”意行淡淡道,“於是我送了你這把刀。”
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他送刀給何必時,說華麗的贅飾和悅耳的清響能讓人忽略血腥氣和橫飛的肢體,忘記每一次揮刀都在奪走別人的命。
手起刀落,刀落手起。想活下去,就得學會把人當作牲畜宰。
後來。後來。
“您想把我煉成手中刀劍、門下走狗,我如今也算是如您所願了。”何必無悲無喜。
他輕擊手掌,兵陣分開,一輛七寶頂馬車緩緩駛出。
意行望著馬車頂那顆明顯逾制的夜明珠,眼底冰冷。
“七殿下,您請。”何必恭敬道。
意行冷眼睨著何必:“忘了怎麼伺候我了?”
何必攥拳,手背冒出青筋,很快又消了下去,他擺出平時慣有的賴笑:“怎會。”
說罷,他乖順地趴在馬車前,任由意行踩著他的背上去。
正要起身,卻見意行淡淡地瞧著他,自嘲道:“我親手煉的刀,竟然砍向了我自己。”
何必只當沒聽見,合上了車門,翻身上馬,領了一眾人走了。
白魚舟上,何妄望著他們的背影,臉已經黑成了炭。
他咬著牙衝身後的手下吩咐道:“等他們走遠了,再放那些官兒和女人下船……這是天家醜事,你們待會下去把岸邊那些人的嘴挨個捂嚴實了,一個字也不準漏!”
手下們臉上也不好看,灰溜溜地應了差事。
何妄領了幾個人,下船隨便借了頂轎子,帶著雀兒往徐知州的府上去。
他心裡煩躁,攥著馬鞭的手心裡全是氣出來的汗。
正是找不到地方撒氣的時候,轎子裡傳出了雀兒嗚咽的哭聲。
他沒好氣地挑開轎簾:“哭什麼?!”
雀兒從天上摔到地面,人還是全乎的,心已經碎成灰了,泣聲道:“……若真有那麼危險,殿下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去?”
何妄嗤笑一聲:“姑娘,你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平日沾點光嫌不夠,還妄想自己能和主子共進退、同生死?”
“你……”雀兒臉色驟白。
“別說是你,連我這個從小跟著主子長大的人,也不配啊。”何妄甩了甩馬鞭,笑道:“咱們不過是奴才,長成人樣的貓兒狗兒罷了。”
雀兒手中的絹子絞成了一團,咬唇道:“可是他說……”
何妄愣了一瞬,哈哈大笑起來:“你莫不是瞧著主子的皮相,以為他是個素塵不染、風雪不傾的人吧?”
見雀兒一臉失措,他繼續說:“我家主子是苦出來的,有恩必報。像你這樣對他好過、又迷上他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如今統統都被供在府裡,好吃好喝地養著呢。”
雀兒腦中嗡嗡作響,呆呆地望著何妄的嘴唇,聽他吐出殘忍的話:“知道他為什麼不挑人嗎?”
“……為什麼?”
“他說,既然他一輩子都得不到最想要的那個人,那麼跟誰混日子都沒差別了。”何妄笑,“你少擺出一副上當受騙的委屈相。你和那些女人一樣,都被哄得很開心,不是嗎?”
——
絲帳已經很舊了,在燭光下黃得發灰。
昭昭望著一隻小蜘蛛在兩道絲帳間織網,絲絲縷縷,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她躺在床上,用指節叩著木製床沿,在輕脆一聲聲的敲響中,她耐心地等獵物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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