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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貫諱莫如深,卻在某一次賞春歸來大醉後說漏嘴的一樁科舉舞弊案。

正是因為那場驚動大梁王朝的科舉舞弊案,夫子被剝了功名投入大牢,一晃就是七八年,即便後來得了平反,恢復名譽,夫子也已心灰意冷,辭了補官,來到京城不遠的柳平城開館教書。

那樁舞弊案至今細節不可知,夫子即便喝到酩酊大醉、說話斷續,也在迷濛中咬牙切齒地狠咒那些人,那些蒙了心腸收賄連累數百人入獄幾十個無辜學子處斬的罪人。他罵出了很多很多名字,挨個放聲罵,唯有一個名字,夫子醉得再厲害,也將牙關咬得死死的,一個字不敢吐露。

賀韞。

當年翰林院學士,正五品,曾連中三元,為聖上欽點狀元,入翰林院後一路扶搖直上,正是前途無量之時,卻不慎捲入科舉舞弊案。

事發後,滿城皆驚,天子龍顏大怒,將其處斬,因其曾救駕、編史有功,原本該判滿門抄斬,後改為賀家三代內滿十四男兒發配充軍,女子不究其責,但整個賀家也因此敗落下去。

但據說,賀韞並未真正處斬,而是在獄中牆上以血寫下悔過詩後,自行剜了雙眼,撞壁而死。

再怎麼轟轟烈烈,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大案了,尤其後來賀韞得了平反,洗刷冤屈,要再有人提起,簡直是打當今天子的臉。

這件事便這麼被悄悄按下。隨著當年涉案者或死去或老去,連同那些塵封的密卷一道消失在一代人的記憶中,不為人知。

那雙黑洞洞的眼眶依舊直直和姜遺光對視,映照不出一絲光亮,發青僵硬面龐上,緩緩流下兩行血淚。

姜遺光本就坐在角落,左邊、後方,都擺了棋子,被厲鬼包圍,加之考官又來到身前,無處不在的寒氣令人完無法抵禦。

姜遺光穿得不多,原已習慣了這寒冷,手足都幾乎變得僵硬冰冷,即便提筆寫字,也是勉強以手肘帶動寫。而現在,這寒意甚至將硯臺中好不容易化開的墨汁都凍結住了,就連眨眨眼睛也分外艱澀。

不知不覺間,四周已寂靜得近乎無聲,連同原來人棋們用於相互聯絡的敲擊聲都消失了。

無邊無盡的黑暗與陰寒湧來,唯有一點燭光搖曳,這種孤寂與寒冷,足夠把人逼瘋。

就好像,整個考場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一般。

他前方一位,為車。

再往前,沒有任何棋子阻隔,敵方一枚炮正對著姜遺光。

炮,隔一子吃棋。

它的燈光將要熄滅下去,那扇門被緩緩推開。

一旦讓裡面的棋子出來,後果……難以設想。

此時,姜遺光仍在和考官對峙著。

更加陰寒的氣息比方才更甚數倍地湧來,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即便在這種時候,姜遺光也沒有驚慌,他向來不明白恐懼為何物,此時,他只是伸出手,將白蠟拿至身前。

而後,他低下頭去,將白蠟吹熄。

沒有任何人會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種無異於找死一樣的行為,主動將蠟燭熄滅。

亮起的號房頓時暗了下去,與此同時,考官伸進窗內的手也跟著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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