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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篤定,眼裡有種晦澀的情緒,趙小光跟著沉默下來。

吳勝男是隊裡唯一的女法醫,女性傷情鑑定都是由她來做。

“是誰把她弄成現在這樣?”她問。

“她的丈夫。”凌霜說。

吳勝男的第一反應是悲憫,接著便平靜斂眉繼續工作。

這些年,有許多女性來她這裡做鑑定,最後大多又回家和丈夫將就著生活。尤其是有過孩子的女性,父母、孩子會推著她們忍受這些本該不屬於她們的苦難,能勇敢反抗的很少……

“我們目前懷疑,她在幾天前殺害了自己丈夫。”凌霜忽然說明來意。

吳勝男因為這句話,停下手裡的工作,認真打量起這位可憐的女人。

她眼裡劃過深深的同情,起身握住李敏的手,平聲問:“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女人沒有任何反應。她很抗拒生人觸碰,做檢查時,一直縮在那裡發抖。

“狀態很差,先拍片子吧。”吳勝男領著女人步入監察室。

幾分鐘後,她把片子遞給凌霜說:“脊柱曾受過重擊,扭曲變形,肋骨斷裂兩根,左側斷裂時間很久,可能有五年以上,右側肋骨為新傷。頭部遭受過毆打,顱內有淤血。”

“五年以上?”凌霜吃驚不小,金果才六歲,也就是說金紅陽從女兒出生後,就一直在打老婆。

吳勝男點頭,繼續說:“還要再做點別的檢查,凌隊,麻煩你幫忙把她衣服掀起來。”

幫李敏脫掉衣服的那一瞬間,凌霜的心像是被大石塊緊緊壓住,喘不上氣,好窒息——

女人背部長滿膿瘡,傷疤一道道交錯疊加,有些地方生了蛆蟲,她沒有年輕女人的光滑與柔韌,更像悶過水的老楊樹皮。

那個死掉的男人,也許從來沒有把她當人對待過。

吳勝男在本子上記下情況,又對李敏進行了婦科檢查。這項檢查進行得尤其緩慢,李敏根本不配合,她使勁反抗,撞翻醫療器械,嗚嗚嗚地哭著。

即使精神不正常的狀態下,李敏依舊對性感到恐懼。檢查結果令人意外,她懷孕兩個月了。

凌霜眼窩發澀,她覺得那個金紅陽死有餘辜。

“凌隊,她這種情況,沒法表達自己,這個案子的最終結果可能……”吳勝男欲言又止。

凌霜明白她的意思,認真道:“我會全面考慮的,如果她不能發聲,我來。”

吳勝男笑了:“同為女性,我也期待一個公正的結果。今日我做沉默的大多數,他日便無人再為我鳴冤叫屈。她這兩天我來照顧。”

凌霜望著吳勝男,鄭重道:“另一邊交給我。”

兩人默契而笑。

凌霜沒回家睡覺,她在辦公室看了一夜法條。

天亮不久,那個瘦巴巴的小姑娘又來了。

她衝進值班室,大聲哭喊:“是不是你們把我媽媽抓走了?你們都是壞人!把我媽媽還給我,還給我!”

凌霜聽到動靜,快步出來。

女孩憤怒地瞪著凌霜,拼盡全力嚎啕:“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是我殺了我爸爸……你為什麼要抓我媽媽,為什麼?嗚嗚——我爸爸那麼壞的人,你們為什麼不把他抓起來,為什麼……”

旁邊有人要上前哄,凌霜示意不用。

金果嗓子喊啞了,臉蛋通紅,坐在地上抽噎。

凌霜蹲下,往她手裡遞過一杯水,用那種平靜至極的語氣說:“小金果,想救你媽媽的話,現在把眼淚擦乾跟我來。”

女孩抬臉,將信將疑地看向凌霜,問:“你要……救我媽媽?”

凌霜低垂眼睫,注視著女孩的眼睛,說:“我剛剛說了,是你救她,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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