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州城(二) (第1/2頁)
瀾州城的知州姓周,單字為昂,看著年紀不過三十四五左右。殷裕見他長相和藹年紀不大,心中放下顧慮,更加自來熟了。幾杯酒下肚,就好奇地開口問道:“不知周大人來瀾州城多久了。”
周昂好脾氣地笑笑,臉上的菩薩肉也跟著一抖:“我本身就是瀾州人,家父是上一任知州,他前些年身體不好,我考上了功名之後恰好也被分回了瀾州,接了知州的位置,也當了有些年頭了。”
殷裕瞭然地點了點頭,瀾州城不算大,臨著瀾江。瀾江每逢雨季下游就容易氾濫生水災,瀾州城深受其害,百姓大多數不甚富裕,因此很少有人願意來這窮地方做官,這知州大人願意回家鄉,也算是有些良心。
要是他在翻賬本的時候沒看漏眼的話,他爹借的那幾百兩白銀,也是為了瀾江的水災。
周昂給殷裕斟了杯酒,臉上的笑容更加親暱:“殷少爺這次出行,怎麼就獨自一人,也不帶點隨行伺候的?”
殷裕揉了揉鼻子:“啊,我、我這一次就是想一個人出門看看,再找人陪著,不就跟在家沒什麼區別了嘛。”
對於殷家女性當家,殷裕是個被寵壞的獨苗少爺這件事,周昂也小有耳聞。他先入為主地覺得是殷家老太君看不上殷裕天天賴在家裡,故意把他獨自踢出家門歷練一番,倒是怎麼也沒想到小財神爺是自己離家出走的。
周昂舉杯,跟殷裕又碰了一個,一副理解的態度:“明白,明白,年輕的時候是應該多行走歷練,殷少爺這一路想必也是辛苦了。你儘管在此地休整,待準備妥當了再聯絡家裡也不遲。不過估計殷老太君此刻定是想你想得緊。”
他刻意把話往殷家主母身上扯,觀察著殷裕的反應。卻見殷裕一愣,默默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面色略顯苦澀。
這是跟家裡鬧彆扭了?
周昂在心中琢磨著,又緩緩開口:“老太君身體可還安康?算一算,上次見她也已經是五年前了,那時候她老人家還精神得很呢。”
殷裕輕輕嘆了口氣,其實那天晚上和沈溯的談話,本來已經讓他堅定了繼續走下去的決心。但回去之後,他卻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祖母病重在床,小貂跪在祖母床前,痛哭流涕地捂著胸口,表示都是自己的錯,沒看好少爺,弄丟了殷家唯一的繼承人,現在少爺身死他鄉,殷老太君因此傷神傷心,身子也壞了,殷家諾大的家業,即將被旁系拆骨入腹。
殷裕慌了神,快步跑到祖母床邊,大聲喊道:“我回來了,我在這,我就在這啊!”
但是沒有人能看到聽到他絕望的哭嚎,祖母渾濁無神的目光透過他的身體,看向虛空,虛弱地喃喃自語:“罷了,待我死了之後,再去下面跟殷家的列祖列宗賠罪,希望他們能起碼給我一個懺悔的機會,不要連面也不見……都是我的錯……”
殷裕從噩夢中驚醒,一身的冷汗,久久不能從夢中那痛徹心扉的無力感和後悔中回過神來。他呆坐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在天微亮的時候,悄悄離開。
此刻再提起祖母,殷裕還能記起夢中老人家甘若枯槁的病容,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酸與後怕,他又喝了一口酒,口腔中滿是苦澀:“她、她應該,還好。”
或許是殷老太君永遠是幹練精神的樣子示人,以至於殷裕在家的時候,從未感受到祖母年事已高,更沒有替她的身體擔心過。可是這一趟離家,卻讓他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與無常,祖母已經一把年紀了,誰又能確保她能一直是那般強悍健康呢?
然而周昂見狀,卻有了不同的想法,以為殷裕之所以狼狽地著急獨自歸家,是因為殷老太君的身體出了問題。
殷裕明顯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一旦殷老太君出了問題,殷家這艘大船接下來會何去何從,就不好說了。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