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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盒地圖我太熟了,母親走後拼了上百遍,拿起每一塊我都知道他的具體位置,即使上面只有海水的顏色。我想我幾分鐘應該就能拼完,不過謝立不需要知道。

我對謝立的熟悉程度不會小於這盒拼圖,如果我告訴他,他會失落。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和我一樣,拼地圖都先拼框架。人生也和拼圖一樣,被預設好邊界,才填充內容。謝立拼拼圖和我不同,他從一個區域性發展到每個角落,靠直覺和瞎碰,最後才看清邊角和界限。

他的天性是鬆弛的,隨機的,每一步都帶來新的冒險。

我想這就是我喜歡上他最本質的原因。但謝立一定覺得我只是喜歡他漂亮,無所謂,等他老了可能才會看清。

我樂意陪他虛度。

畢設展覽那天謝立來看,他依然對我的作品算不上認同。我的選題是對鎮南片區的舊街整改,重視氣候和實用性。但謝立說看起來過於冷硬,好像熱鬧,混亂才是鎮南本色。

我理解他的想法。任何一片故土的重建,都是曾經記憶消亡的開始。

謝立可能害怕整改後,過去的一切就會消失,不會有人記得那破瓦上的乳牙,也不會有人記得舊樓前的重逢。

不過我幫他記住了,他要是想聽,所有的過去就還是完整的,新的。

展覽過後我憑藉作品和經驗進入了市裡一家有名的建築公司。同期新人有的比我小七八歲,其實還是孩子。他們問的問題可愛天真,比如八卦我有沒有結婚,住在哪裡。

我揚揚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說,三年前去國外結的。現在和愛人住在市郊。

他們聽了很羨慕。

我坐在新的工位上,對著關閉的電腦看到自己的臉,不再年輕,卻沒有疲憊和沉重。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明白,活著,也可以有幸福這道選項。

那天回了家我壓著謝立在沙發上做。

他不再很抗拒我無意識的把他弄痛。可能是因為上次做得太狠,他流淚問我為什麼要這樣欺負人。我當時沒想太多說,怕你有一天真把我忘了。

謝立突然就不再吭聲,他在我懷裡躺了很久才說,你是不是根本沒有抱過很多人。

我一時語塞,我們在一起六年多,他居然還相信著重逢那年冰雹天的謊話。我有點生氣地勾著他慢慢親,問道,你覺得可能嗎。

謝立回吻我,我們接了一個很深的吻,我聽他輕聲道,你是不是以前幻想過抱我很多次。

我很坦蕩,說你廢樓告白當天,我就想糙。

謝立狠狠踢我一腳大罵,臥槽陶運昌你可是真能演,怎麼不進呢你。

我把他又按進懷裡,有些傷感,我說因為太知道我的家庭境況,不能把你也帶入深淵。我從始至終都只希望你可以永遠快樂。

謝立回擁過來,慢慢地越抱越緊,我感覺胸口漸漸濕了。

我說,別哭,髒死了。

謝立一口咬上我的肩膀,我撫上了他的腰。

那盒我的兒時地圖因為重新被謝立拼好,就索性找了個框,裱起來掛在客廳。 謝立有一次看著地圖,在思考他自認很有哲理的話。

他說,人生就像拼地圖。雖然喜歡的地域拼得快,但討厭的地方也不能不拼,不然就不成一體。

說完他還補充道,即使這幅地圖的中心不是亞洲,但我的目光還是會更多為它停留。

我不知道他又悟出了什麼邪門道理。

但我同意人類會因為愛,而忽略痛。心裡的地球儀飛快旋轉,我的目光停在亞洲東面一個無名小鎮上。

我看著掛圖前謝立的背影,心裡默默地想。

在我的人生地圖上,你是永遠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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