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俱往矣 (第2/4頁)
念一想,範閒既然敢冒忌諱說這話,也算是坦誠,開口淡淡說道:“如今你站的也足夠高,自然知道所謂真金白銀,並沒有什麼太大用處,至於內庫,六年前朕即決意讓你長大後執掌,便是存著……那個念頭,這本是朕所願,何來疑?”
範閒面露感動,皇帝卻揮手嘲笑說道:“不過你也休得瞞朕,內庫之事縱算繁複,又哪裡需要慶餘堂那些老夥計們。你這請求,朕看你是想將他們撈出京去才是。”
範閒也不辯解,黯然嘆息道:“不敢欺瞞陛下,臣確有此念。從知道身世的第一日,便有這個念頭,去年之時,還曾經去慶餘堂看過,那些掌櫃們常年拘於京中,實在是有些彆扭,這些人年不過半百,若放出京去,還可為朝廷效力。”
去年他曾經去過一趟慶餘堂,知道這事兒總有一天是會被有心人抓住,所以今天干脆在皇帝面前先說了出來。
皇帝似乎有些意外於他的坦然,沉默半晌之後,終於點了點頭。範閒大喜過望,皇帝失笑道:“你也不能全帶走了,各王公府上全是慶餘堂在打理自家生意,若你全數帶走,只怕靖王爺第一個饒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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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閒嘿嘿一笑,皇帝微笑說道:“……幾個當中,也就是和親王敢在朕面前站直了說話,偏生他性情卻是沉穩兇悍有餘,不如你……”他住口不語,說道:“樓上偏廂有幅畫……你呆會兒去看一下。”
雖然自己明明知道那幅畫像就在皇宮之中,但範閒仍然微露猶疑之色,問道:“什麼畫?”
皇帝說道:“你母親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幅畫像……”想到小葉子,他的眼神柔和起來,輕聲說道:“你沒見過她,呆會兒好好看看……說起來,你母親與你可真的不怎麼相像。”
範閒微微一怔,又聽著陛下嘆息道:“雖然一般的清美無儔,偏生心性大異。她就像個男子一般不讓鬚眉,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個名字,當年她最厭憎所謂的詩詞歌賦,只好實務。”
想到面前的兒子乃是世間詩名最盛之人,皇帝忽然覺得事情有些有趣,哈哈大聲笑了起來,指著範閒說道:“她做的詩詞雖然亦有吞吐風雲之勢,卻只是契了她的性情,和你的差別太大……太大。”
洪竹看著樓外那太監焦急的催促眼神,耳聽著陛下與小范大人開心談話,哪裡敢上前打擾。
範閒笑了起來,好奇問道:“母親大人……她做的詩詞,陛下曾經聽過?”
“只有一首。”皇帝悠然回憶當年,清聲吟誦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宮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魏皇漢武,略輸文采;
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西蠻大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魏皇漢武?唐宗宋祖?範閒的臉色十分精彩,精彩到了快要抽筋的程度。
皇帝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喝斥道:“難道你以為這詞不好?”
範閒苦著臉說道:“……自然是氣勢十足,只是臣不知這漢武、唐宗、宋祖又是何處的人物。”他心裡想著,老媽你要改就改徹底點兒也好,什麼西蠻大汗……真是敗給你了。
皇帝解釋道:“據傳,乃是萬古之前三位一代雄主。”
範閒啞然,心想原來母親的推託功夫與自己很相似,如同在北齊上京與莊墨韓那夜交談般,但凡解釋不清的事兒,就全推到萬古之前,偶在史冊上見過,史冊在哪兒?對不住,上茅廁撕來用了。
太監再三請,皇帝終於離開了小樓,離去之時,有些瘦削的背影無從透出絲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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