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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恪右腿摔骨裂時,張奕在樓下客廳乾坐了一天,那天張恪沒有見張奕他人;這是距上次相見一年半之後的見面吧。
張恪與小叔循著聲音走過來,這片區域的平房打眼看上去就是村民建來出租的,還稍稍整齊一起,一棟排屋可能連著有十間八間房,屋面覆蓋彩鋼瓦,牆身紅磚砌好抹著石灰。這種簡易房一間一個月的租金都不要十塊,也有附近紡織廠租來當職工宿舍的。
海州控股將海棉幾間廠都遷到北關的棉紡織工業園裡,這附近的紡織廠就多了起來,為了節約蘇動成本,招工就多用外地到海州的打工妹,走到這一片,年輕的女孩子倒很多,衣著樸素,也有幾個相貌端莊的——不像七八年後,相貌端莊的都跑到洗浴中心、美容屋、泡腳房這些地方打工去了。
張奕跟一個女孩站在房前的井邊,腳下有隻大紅塑膠盆,裡面浸著泡水的衣服,張奕與一年半前相比,臉上少了些輕浮味,嘴唇上有些髭鬚,下頷有些鬍子渣,穿著機修工的機帆布工作服,沾滿油漬,形象有些邋遢,大概在附近紡織廠找到機修的工作,他正將一件浸濕的衣服從那女孩子的手裡搶下來,要推那女孩進屋去。
也就是上回與張奕在學校大門前見面時,張恪見過的那女孩,與上次相比,瘦得厲害,顴骨突出來,幾乎認不得,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此時的她倒算不上漂亮,突顯出眼睛又大又亮,聽小叔說這女孩才流過產沒多久,應該是身體一直都沒有恢復過來。
那女孩不想回屋裡,給張奕揪著胳膊往屋裡推,頭卻扭過來,想說什麼來著,看到張知非與張恪,愣在那裡。
張奕這才覺得異常,回過頭來,有些發愣,既搞不清他們的來意,也不願就自己的境況多說什麼,就沉默在那裡。
張恪沒有說話,他與小叔聽到張奕的聲音之後,又聽到他們倆人的對話,原本不想走過來讓張奕難堪,但是聽到這女孩子身體不好,兩人的生活又這麼艱難,身體要是虧了就此落下病根,那就後悔莫及了。
「我跟張恪剛巧經過這裡,就過來看看,聽別人說起在這裡看到過你們,你跟你爸的事情,我們管不著,」張知非說道,從褲兜掏出一隻信封塞張奕手裡,張奕手縮回去,又塞女孩子手裡,對張奕說,「我跟張恪身上沒帶多少錢,就這麼些,你要想充什麼男人,這錢你就先給我收下,以後還給我們也行。」
那女孩看著張奕,猶豫著不曉得當不當將信封收下。張奕瞥了一眼張恪,又看著他叔張知非,說道:「我要將聞嫻照顧好;我已經跟張家沒什麼瓜葛,也不會丟張家的臉,這錢我會還給你們。」
「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要你自己知足就行,」張恪說道,「至於張家的臉,也不是你說想丟就能丟的,不用你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將手插在褲兜裡,問小叔:「我們是不是走?」
就像張恪所說,這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張知非抿著嘴唇咂了一下,倒是輕嘆了一口氣,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轉身跟張恪走了。
這片民房裡的路拐彎抹角,走回去又找了好一陣子,才找到停車的地方,坐進車裡,張恪對小叔說道:「世故這潭爛泥,陷進去容易,要再鑽出來,太難;鑽出來,就什麼都明白了……」
「怎麼突然有這些感慨,」張知非將車發動起來,「希望他們倆個能明白過來?」
「哦,突然有些感慨而已,」張恪應了一句,「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冷暖即文章,人與人之間也就差這麼一點。」
張知非不能確定張恪到底是在說什麼,以他的年紀說這些話,未必太滄桑了,當然,或許是天賦吧,有些人悟性好,就算沒有磨礪也會綻放光芒的,張恪要是做不到這一點,也不會有眼下的成就。說實話,像他們那一輩人差不多都吃過苦、受過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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