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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祿星送子下凡塵 (三) (第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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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唐天寶十二年(753),韓翃羈旅長安,和大內當直的將軍李王孫交好。韓翃的祖父乃是為李白稱為“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的荊州刺史韓朝宗,父親韓質,也做過京兆少尹,中書舍人。常理,韓翃可依靠父祖深厚的人脈,門蔭進入仕途,前程無可限量。此際,開元盛世雖已近尾聲,似春光返照,然盛唐那“高高明月照長城”的疏豪仍在。白衣卿相,士子庶人都還存活在詩意的現實裡,有著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驕傲。韓翃以才自恃,揹著家人跑到長安來科舉,希圖以一己之力越過龍門。怎奈李林甫去後,相國楊國忠夤緣外戚,任意弄權,大唐已漸漸露出下世的光景來。

彼時的長安情如流水,適合衣帶漸寬的人居住於此,適合孤雁叫,適合梨花帶雨。柳氏或許就是在這樣的愛情沃土中與韓翃相見恨晚,作為李王孫家裡的歌妓,男主生性豪俠,豁落丈夫,所交之人,往來無白丁。每談詩酒、理想,快意人生須有紅顏一旁相幫襯。酒宴催情,三杯兩盞下肚,無情卻被有情腦,有情更是錦上添花。幾回生熟,柳氏對韓翃的好漸漸顯現在眉目間,還隱約向李王孫表達了自己嚮往韓翃之意:“韓秀才窮甚矣,然所與遊必聞名人,是必不久貧賤,宜假借之。”王孫知其意在韓翃,欲加以成全。士族社會,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柳氏出身卑微,做自己的歌妓可以,與自己婚配則有辱門第,成全韓翃也是放柳氏一條生路,不枉其跟我一場。

“秀才乃當今名士,柳氏乃當今名色,以名士配名色,不亦可乎?”過了幾日,在家宴上李王孫在酒酣耳熱之際,突發此話,嚇得韓翃臉面由紅轉白。作為要入闈計程車子,即便柳氏眼波欲橫,為了自己的名聲,他也要退避三舍。朋友妻不可欺,他還是懂的。“將軍喝多了,如此厚贈,在下絕不敢當!”說著,站起身來就要辭別。王孫忙將他按下:“大丈夫相遇杯酒間,一言道合,尚相許以死,況一婦人,何足辭也!”他讓柳氏過來坐在韓翃身旁,要韓翃不要再推卻:“夫子居貧,無以自振,柳資數百萬,可以取濟。柳淑人也,宜事夫子,能盡其操。”韓翃欲再推脫,柳氏拜曰:“此豪達者,昨已備言之矣,勿復致訝。”

這也就是在唐朝,整個社會都充滿壯盛的氣息。人行事性還是有著盛世的開朗疏豪,王孫不但將柳氏贈予韓翃,更慷慨解囊拿出三十萬玉成二人的婚事。

日子如果就這樣過,有親人相擁,坐守屋簷,有寂靜的螞蟻也有柔和的風聲,陽光美麗而光豔。人世或者是人性就是這麼奇怪,他們建立國家和城市,進行戰爭,無休止地聚散相遇,無休止地踐踏殘殺,彷彿只有在經歷過新的躁動,一切歸於毀滅沉寂而又重生,其實有時這種新生只是原地踏步,甚至將積聚起來的文明銷燬,人們就把在動盪中走過來的人和事當作傳奇,記述和頌揚。

韓翃和柳氏的小日子在安定祥和中度過兩年,安史之亂起,“宮室焚燒,十不存一,百曹荒廢,曾無尺椽。中間畿內,不滿千戶,井邑楱荊,豺狼所號。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至鄭、汴,達于徐方,北自覃、懷經於相土,為人煙斷絕,千里蕭條”(《舊唐書·郭子儀傳》)戰亂中,韓翃流落山東青州成為節度使侯希逸的幕僚,柳氏則留在長安,“鬻妝具以自救”,“剪髮毀形”,穿上緇衣,寄居法靈寺,與韓翃天各一方。一等八年,一直等到唐肅宗收復長安,韓翃遣人到長安四處密訪柳氏,並給她送去一囊碎金和一首《章臺柳》: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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