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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蒼髯白甲待歸來(四)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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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一日,蘇洵上書仁宗,辭以病不能赴闕並附十策:“臣不幸有負薪之疾,不能奔走道路,以副陛下搜揚之心。”老泉在這裡化用《漢書.卷五八.公孫弘傳》的一段:“臣弘行能不足以稱,加有負薪之疾,恐先狗馬填溝壑,終無以報德塞責。“畢竟是有志於當世,他仍然不忘政治革新主張,“條為十通,以塞明詔”。相較於個人得失,社稷、家國、天下之憂,更深刻、更悲觀、更寂寞。

善良的命運之繩,牽著我在陡峭的仕途邊緣行走,功名的腳步聲近了,卻又離開。退回命運的一箭之地,我心旌如雪。摒棄慾望的蘇洵,不再俯首貼耳,他又致書雷簡夫、梅聖俞發洩胸中的自憐自傷之情。

在《答雷簡夫書》中寫道:“曏者《權書》、《衡論》、《幾策》,皆僕閒居之所為,其間雖多言今日之事,亦不自求出之於世,乃歐陽永叔以為可迫而進之。苟朝廷以為其言之可信,則何所事試?苟不信其平居之所云,而其一日倉卒之言,又何足信邪?”

在《與梅聖俞書》中寫道:今乃以五十衰病之身,奔走萬里以就試,不亦為山林之士所輕笑哉。自思少年嘗舉茂才,中夜起坐,裹飯攜餅,待曉東華門外,逐隊而入,屈膝就席,俯首據案。其後每思至此,即為寒心。

梅聖俞收到蘇洵的信後,理解老泉的“孤寒無援”,一想到他身後的蘇軾與蘇轍,梅公煥發出一種悲壯,為蘇家也為大宋,他必得溫以微焰,燃以星火,於是寫下《題老人泉寄蘇明允》詩,作為回覆,勸其進京:

泉上有老人,隱見不可常。

蘇子居其間,飲水樂未央。

淵中必有魚,與子自倘徉。

淵中苟無魚,子特翫滄浪。

日月不知老,家有雛鳳皇。

百鳥戢羽翼,不敢言文章。

去為仲尼嘆,出為盛時祥。

方今天子聖,無滯彼泉傍。

老人泉已無魚可釣;蘇軾蘇轍,雛鳳清於老鳳聲,是“去為仲尼嘆,出為盛時祥”的麒麟,歲月催人老,不要讓其終老泉旁;當今天子聖明,勸君不要再玩滄浪。

“去為仲尼嘆“,典出《春秋·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晉·杜預注:“麟者,仁獸,聖王之嘉瑞也。“魯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孔子嘆息時世無明君,傷周道不興,悲嘉瑞遇獲,因而說“吾道窮矣!”,喟然嘆曰:“莫知我夫!”知已不能有所作為,其撰《春秋》也絕筆於“獲麟”。

半年多後,因朝廷再次催促蘇洵赴闕,蘇洵旋即又致書歐陽修,願東上覆命:“王命且再下,洵若固辭,必將以為沽名而有所希望。今歲之秋,軾、轍已服闋,亦不可不與之俱東。恐內翰怪其久而不來,是以略陳其意。”

不同於老父親,蘇軾心中,雖然屬於母親的那一份歡笑就此擱淺,但時光以最快的速度令他再度啟航,他嚼著眉州一地的花瓣與青梅,思想的風景已飛出大山之外。三年的時光,他沒做一首詩,夢裡居住的長老,正在籌劃他的命運——他要走的路,要受的傷。他把之前讀過的書又讀了一遍,把之前沒讀過的書也讀了一遍,等待從經書里長出天涯。但凡出門,不是帶著王弗去母親的墳上,就是去墳地的路上。王弗也就跟著走過去,不索求,不疑問。歲月如詩,他的開場精彩絕倫,收尾意猶未盡;她潤色高潮,強調恰到好處,共同成就一場獻祭儀式。他們在墓地栽種松樹,站在寬闊的高崗上,摘一朵朵鮮花,收一捧捧果實,其中的往事在堆積的落葉裡,在開放的山菊中,在清風明月裡。

“母親,我回不去了,我只想念從前,可我夢不到你!”三十年後,元佑元年(1086),蘇軾知登州任,到官五日,調回京師。一年三遷,官至翰林學士。賈訥將出眉州副知州,蘇軾求他代為去看顧父母的墓地,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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