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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滿船哀唱似當年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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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近忠州,離縣城南數十里的翠屏山上,閃出一碑塔,塔高數丈,在昏暗的陽光下,像一個幻覺中的人,站在高地,要去擁抱另一個幻覺中的人。蘇軾蘇轍望著這個塔,頓覺這個世界很遼闊遼闊,他們把自己放進了一個喜悅的輪迴——一片虛空,把我收留。

那是“屈原塔”,船伕面對陌生人,彷彿說話太多要傷人心,只默默咕噥一句。那頭顱便別向另一側,一次次的目光要沉到水裡。他那溜光的肩膀推搡著過往,那個塔不過是高一點的建築,或收藏佛骨,或收藏佛經,相比足下飛身下墜的漩渦,連綿的坍塌,不值得更多地關注和訴說。

此離屈子故里秭歸千里,塔在忠州,念就在忠州。“屈原塔”仰天長嘆,山崗青青,故國再動。

“原不當有碑塔於此,意者後人追思,故為作之。”蘇軾道。

“那追思的人,該是向佛一般的虔誠,背土,壘磚,塔修日月光輝裡。”蘇轍附和道。

兄弟二人,正矚望屈原塔,探觸屈子砥礪過的魅力與神傷,突然,一排排歌聲旋轉過河島,千萬支歌喉引吭高歌《竹枝》,聲遏行雲,響徹峽江河谷。

竹枝歌,踏啼之歌者,牽手踏啼,歌舞結合,一聲三疊,相隨和以“竹枝”、“女兒”聲,銅鼓與短笛相伴,故稱“竹枝歌”。

“昔屈原居沅、湘間,其民迎神,詞多鄙俚,乃寫為《九歌》,到於今荊楚歌舞之。”

荊湘通脈,巴楚同源。劉禹錫道出了竹枝詞與九歌一脈相承,如瀑布挽住詩歌,還原流暢和遠方。

神的掌心捧著餘燼和青煙,恐懼或不朽都懷上了飛翔的孕,越過楚水巴山,見到詩祖尹吉甫之子伯奇,“為後母讒而見逐,乃集芰荷以為衣,採楟花以為食。晨朝履霜,自傷見放,於是援琴鼓之而作《履霜操》”:

履朝霜兮採晨寒,考不明其心兮聽讒言。孤恩別離兮摧肺肝。何辜皇天兮遭斯愆,痛歿不同兮恩有偏,誰說顧兮知我冤。

伯奇苦,楚民卞和更苦!“因得玉璞,以獻於楚懷王。懷王使樂正子佔之,言非玉。王以為欺謾,斬其一足。懷王死,子平王立。和復抱其璞而獻之。平王復以為欺謾,斬其一足。平王死。子立為荊王。和復欲獻之,恐復見害,乃包其玉而哭荊山之中,晝夜不止。涕盡繼之以血,荊山為之崩。荊王遣問之,於是和隨使獻王。王使剖之,中果有玉。乃封和為陵陽侯,和辭不就而去。作退怨之歌曰:

悠悠沂水經荊山兮。精氣鬱泱谷嚴嚴兮。中有神寶灼明明兮。

穴山採玉難為功兮。於何獻之楚先王兮。遇王闇昧信讒言兮。

斷截兩足離餘身兮。俯仰嗟嘆心摧傷兮。.......“

直到有一天,那時屈原還年輕,一位身披薛荔、腰束女蘿、清新鮮翠的女巫,登上高山之巔,透過層層迷霧,行走幽暗的林叢,找尋她的山鬼神靈時,屈原終於理解了,愛並非只是一種情慾,每一次的生命都是人性向那圓滿之地的再一次出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一曲《九歌.山鬼》那最為生動鮮豔,原始神話才能出現的無羈而多義的浪漫想象與最為熾熱深沉的個人人格與情操,融入十五國風曲調,清新悽豔,幽渺情深,而出以促節繁音,裹挾著遠古的光芒,在一片雷鳴與猿啼聲中,被屈子的嘴巴吹一口氣,將神與人的邊界推向後人的眼睛。

除去虛字“兮”,實為七言句,與竹枝詞同。竹枝詞最初詩體為七言兩句十四字,句句押韻,歌則每句破四字和以“竹枝”,破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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