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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青山有似少年子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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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泉一家人,乘船自岷江而下,經嘉州、犍為、宜賓、禹州,奔忠州而來,時近傍晚,大雪突然來襲,數不清的寒冷沿江而來。女眷們裹緊自己的靈魂,躲進船艙,以避開那旋轉的風,試圖的摧毀。蘇洵父子三人則端立船頭,享受這雪突然的擦拭帶來的寧靜與無邊的浩淼。

青黛的懷想屬於風雪,黃昏斬斷高入碧天的山崖,如此劈面而立,山勢沉入水中,我還能將歌謠擱在何處?雪下了三天三夜,險灘密佈,命運載舟,峽谷嗚咽。在雪中,蘇軾隔空撫摸飛翔的念頭,他要把一些詠唱放進飛旋的風裡。

往事一般的風,突然閃出旋律的鋒刃。蘇軾夢裡倏忽閃過歐陽文忠那白銀的面孔,此刻正雕刻風暴。偏在此際,隔壁船家酒興正高,行酒令隨著划拳的吶喊聲有節拍地起落,歐陽文忠那首《雪中會客詩》竟然從虛無縹緲的潔白處抑揚頓挫地走了出來:

新陽力微初破萼,客陰用壯猶相薄。

朝寒稜稜風莫犯,暮雪緌緌止還作。

驅馳風雲初慘淡,炫晃山川漸開廓。

光芒可愛初日照,潤澤終為和氣爍。

美人高堂晨驚起,幽士虛窗靜聞落。

酒壚成徑集缻罌,獵騎尋蹤得狐貉。

龍蛇掃起斷復續,猊虎團成呀且攫。

共貪終歲飽麰麥,豈恤空林飢鳥雀。

沙墀朝賀迷象笏,桑野行歌沒麻屩。

乃知一雪萬人喜,顧我不飲胡為樂。

坐看天地絕氛埃,使我胸襟如洗淪。

脫遺前言笑塵雜,搜尋永珍窺冥漠。

潁雖陋邦文士眾,巨筆人人把矛槊。

自非我為發其端,凍口何由開一噱。

皇佑二年(1050)初,潁州新春,歐陽修與客賦雪於聚星堂,酒酣添興,門下客王慧舉一詩令,約定作詩禁用體物語,“玉、月、梨、梅、練、絮、白、舞、鵝、鶴、銀等事皆請勿用”。此令一出,眾人往往皆擱筆不能下。

“體物”,即狀物。“禁體物語”即作詩時禁用比、用典、用語,以立意出新,以絕陳陳相因。

起句翻用謝靈運“新陽改故陰”,然冬陽光微力薄,不僅未“改故陰”,嚴寒還“用壯”猖狂相迫。天陰寒,其鋒難擋,故雪輕柔舒緩,以溫柔窸窣相抗。雖風雲慘淡,一旦雪止,山川大地因雪光映照漸顯空廓無垠。“潤澤終為和氣爍”,光芒四射、白可鑑人的還是那新陽初照,彼時天地間祥瑞滿滿。

夜寒驚夢、美人披裘晨起,驚異於漫天皆白,或要踏雪訪梅;幽士依窗聽寂寥,或許正尋詩覓句;浪子無錢逛酒家,踏雪成徑,徒留一堆空酒瓶;騎獵者卻雪野圍獵,尋蹤覓跡,大獲狐貉。“各家自掃門前雪”,掃起的雪似龍蛇遊移,時隱時現;孩童堆雪,那獅虎活靈活現,張嘴欲撲。農夫拱手,相賀瑞雪預兆豐年,全不顧雪蓋林野,鳥飢雀餓。因雪,臣工手中的象牙之笏黯然失色;因雪,百姓踏雪行歌桑野,麻鞋淹沒。其中男女,成人童稚,官民在朝在野的,喜動喜靜的,可謂百態千姿,各得其樂。

雪還在下,負琴者正輕涉流水。孤獨的雲雀正飛過曠野,那裡藏著野花疊好的秘密,小獸的憂鬱,所謂往事,或者只是雪在風中的重複表達。

子由早已做完自己的詠雪詩,而蘇軾這風行少年,要吹開摺疊的雪聲,懷抱玫瑰之卷宗,聽那蒼穹跛足之雲傳來的旋律搖晃。他要向恩師致敬,也向文壇宗師發起挑戰,企圖少年成名。他詠雪,不用皓、白、潔、素,以寫雪之色;不用飛、舞類比,以寫雪之狀;不用鹽、玉,以寫雪之性;不用鶴、鷺、絮、蝶,以寫雪之姿。相悖傳統“詩人感物,連類不窮,流連永珍之際,沉吟視聽之區。寫氣圖貌,既隨物而婉轉;屬採賦聲,亦與心而徘徊。“的詩歌創作,欲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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