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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夜闌更請彈《文王》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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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四年(1059)十月,蘇洵一家自眉州,過百二十里,入嘉陵江。蘇軾望成都遠去,錦水細已不見,故鄉已遠,西蜀已涼。“這一刻,已經有無數縱躍橫飛的句子,在山煙巒雲之間閃爍,像是為這番即將展開的壯遊向天地咆哮著了。”

夜泊戎州,岸上幾處人家,古柳依依,天空一輪朗月照夷中亂山,山川一色,浩浩如涉大荒中。老泉靜坐船頭,信目所及,月朗風清,心不外想,氣血和平,突覺與神合靈,與道合妙。吩咐道:軾兒,擺琴來。王弗擺上香案,焚香已畢,退在一旁。蘇軾搬出家藏的雷琴“九霄環佩”交與老泉,老泉揭開塵封,一張“雷琴”擺在膝上。

這張“九霄環佩”,琴面為峨眉杉木,池沼間表以桐木,琴底為梓木。鹿角灰胎,琴面有小蛇腹斷紋,間雜牛毛斷紋。琴背龍池上方刻篆書“九霄環佩”四字;龍池下方刻篆文“包含”大印一方,在琴足上方蘇軾用楷書刻下自己的一首短詩:

靄靄春風細,琅琅環佩音。

垂簾新燕語,滄海虎龍吟。

“君子無故不撤琴瑟”。無論是少年及第春風得意,抑或終身不第賁志而沒;無論是心有靈犀的快意,抑或紅樓隔雨相望的寥落;無論是浪跡天涯遊學求道,抑或投荒萬里擲筆從戎,古琴都傳遞著達者兼濟天下的雄心,訴說著窮者獨善其身的無奈。如此神器或道器多有傳世,但在傳世古琴中,以唐琴最為珍貴。

“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獨稱雄。”有唐一代,斫琴工藝已臻化境。斫琴大家以蜀中雷氏,江南之張越兩家最為突出。雷氏家族,共有三代九位,世稱“蜀中九雷”,雷紹、雷震、雷霄、雷威、雷文、雷儼、雷珏、雷會、雷迅。其中雷威當年所制、在北宋宣和內府中名列第一的“春雷”,更被奉為古琴神品——天下第一品。

蘇家所藏雷琴,“其嶽不容指,而弦不收,此最琴之妙而雷琴獨然……琴聲出於兩池間,其背微隆如韭葉,然聲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餘韻,此最不傳之妙。”(蘇軾《家藏雷琴》)雷琴“琴韻”獨特,嶽山高度達到一黃金切割點,過高彈奏時會“抗指”,過低則琴絃碰撞易生雜音,且雷琴龍池、鳳沼兩個出音孔對面的面板內壁微微隆起呈圓盆狀,使琴音在其周圍稍作停留,故而具有“餘音不去”的“納音”音效。

“雪夜上峨眉,斫松作雷琴。”一則傳說在民間蔓延,給雷威斫琴抹上一縷神奇色:

冬至午夜時分,峨眉山巔,大雪如席,無花鳥鳴蟲,無人跡,只陣陣西風冷颼颼吹過,松枝搏擊,發出恐怖的劈啪煽響。風口處,一孤影打破了這夜色的白靜。人影越走越近,轉眼間來在松林間,背手不動,雙目緊閉,久久地、靜靜地站著,彷彿在受用這雪,這風,這鬼魅的夜聲。忽然,他快速移動身形,在幾棵松樹上做著標記;繼而又如前狀,又做標記,反覆數次,終於,面對一棵松樹,他點了點頭,不再移動,取出斧子,將松樹伐下。此人正是雷威。

這則傳說見於元人伊世珍所著筆記小說《琅嬛記》引《採蘭雜誌》雲:“雷威作琴,不必皆桐,每於大風雪中獨往峨眉。酣飲,著蓑笠入深松中,聽其聲,連綿悠揚者伐之,斫以為琴,妙過於桐,有最愛重者以‘松雪’名之。”

王弗從艙中取出一把桑葉,遞給蘇軾,蘇軾不解,問道:“何用?”

王弗笑道:“夫君用琴,難不知琴絃舊則聲低暗,以桑葉揩之舊琴煥發新聲,此為養琴之道耶?”

老泉盤琴於膝上,弄弦一二,似在調音,忽又絲竹咋起,嘎然而止。二子正襟危坐,正待聆聽。

“汝等可知為父欲操何曲?”

蘇軾兄弟萬沒料到老父親會發此一問,蘇轍搶先答道:“往前一步,即出峽口,所謂西出陽關,再無故人,父親怕彈的是‘陽關三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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