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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好風閒處令人猜 (八)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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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泉沒見著雷簡夫,鬱悶。送走了吳照鄰,老泉為八娘歸寧的事操心。

八娘帶著幼子回家,是程夫人接回來的。自八娘嫁到程家,不過一年,悲傷的夢魘便來到身邊。程浚本鄉之望人,車馬軒敞,妻妾靚麗;然其骨肉之恩薄,孝悌之行缺,禮義之節廢。程浚與妻妾雜處,篤於聲色、歡譁不嚴,而閨門之政亂。八娘幼年好學,為文往往可喜,慷慨有過人之節,有乃父之風,曾欲約束夫君,對家中之亂也頗有微言,遂引起程家上下不滿,之才亦棄之不顧。八娘孤身一人,贏弱、孤僻而羞澀,用一場場悲傷消耗一個又一個夜晚。上次回孃家時,八娘曾向父母傾訴夫家這些不陳之事。老泉反而責怪於她多管閒事,不能獨善其身。這一年以後八娘誕下一子,掙扎的身子,放不下的不堪,月中的八娘坐下了哮喘病。發病時,坐著咳嗽,口吐白沫,面部發紺。程夫人為之惶恐不安,老泉則奔走求醫問藥。程之才家反視其為怪病,程浚請來老婦自稱能降下神來治病。忽一日,程浚妻妾扒下八孃的服飾,給老婦穿上,用涼輿載之廳堂,女伎數十人自屏後出,各執樂器,服飾絢麗,擁婦人坐。而後絲管競作,喧轟動地,忽撫掌一聲,悉變成牛頭馬面之屬,奇形醜貌,可怖可愕。百鬼爭進,剝下老婦所著八孃的服,屠割焚燒,號呼宛轉,備極慘楚。又撫掌,則鬼復為妓,金石絲竹復起。每日如是者三。八娘獨自在廊下小屋住著,不分黑白,度日如年。

老泉聞聽,跑到程家去理論。程浚和家奴手握鋼叉守著門口,不讓其進門,程浚指著老泉罵道:“遊蕩鄉里,一無所學”。

程夫人無奈,只好親自去跟哥哥求情,將八娘接回家中。家人的悉心照顧,加以良藥,八孃的病漸漸好起來,奶水也多了,母子其樂融融。八娘一直想著,明天,太陽昇起的時候,她還能在這裡迎接。她等來的卻是不祥,等來的是再一次的打擊。程浚帶著人,藉口八娘不歸,從八孃的懷裡搶走了她的兒子。眼看著一盞前世的燈要熄滅,八孃的哭喊被黑夜湮滅,變成與小鬼搏鬥時罵人的話。八孃的哮喘犯了,她在夜裡不斷地搖擺,彎腰、匍匐,從生到死,兩天兩夜,沒有停息。

回頭無岸,什麼樣的痛,什麼樣的苦,什麼樣的牽腸掛肚,都化成晚秋最早落下的一片葉子,隨風而逝。一面是自己的親人,一邊是自己的孃家人,程夫人已無力迴天,只覺得自己活得太漫長。

八孃的死,使蘇程兩家從此形如陌路,成為世仇,絕交四十餘年。昨天的仇恨一如往常,端坐在今天的樹枝上,時間並沒有把它釀成美酒。八年後,老泉含著悲憤與自責寫下了《自尤<並序>》:

予生而與物無害。幼居鄉閭,長適四方,萬里所至,與其君子而遠其不義。是以年五十有一,而未始有尤於人,而人亦無以我尤者。蓋壬辰之歲而喪幼女,始將以尤其夫家,而卒以自尤也。女幼而好學,慷慨有過人之節,為文亦往往有可喜。既適其母之兄程浚之子之才,年十有八而死。而浚本儒者,然內行有所不謹,而其妻子尤好為無法。吾女介乎其間,因為其家之所不悅。適會其病,其夫與其舅姑遂不之視而急棄之,使至於死。始其死時,餘怨之,雖尤吾之人亦不直浚。獨餘友發聞而深悲之,曰:“夫彼何足尤者!子自知其賢,而不擇以予人,咎則在子,而尚誰怨?”予聞其言而深悲之。

八孃的死,使蘇軾蘇洵第一次認同了生命中的那些苦澀晦暗的細節,蘇轍在《蘇氏族譜亭記》中,對程浚的惡毒發出了強烈的通緝令,提醒蘇家族人永世不得交往程家:

夫某人者是鄉之望人也,而大亂吾族焉,是故其誘人也速,其為害也深。自斯人之逐其兄之遺孤子而不恤也,而骨肉之恩薄;自斯人之多取其先人之貲田而欺其諸孤子也,而孝悌之行缺。自斯人之為其諸孤子之所論也,而禮義之節廢。自斯人之篤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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