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夜闌更請彈《文王》 (第2/3頁)
’了。”
“非也,非也”蘇軾道,“此處高山峨峨,流水湯湯,一輪仲秋之月破雲而出,非《高山流水》而何?”
老泉也不作答,他調整了下琴的位置,當心五徽,使自己卷舒自若,兩手方從容抬起,琴聲以空弦低音一字一音奏出,越過千年的時空,高山、峻嶺、圖騰……。空弦猶如撞擊碩大無朋的磬鐘,音響厚重,色彩莊嚴、肅穆、宏偉……。
“《文王操》”,二子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撫琴是感官的自我陶醉,也是主觀意志和情感的自我折射,有著節奏、力度、和聲的表達力量。老泉一直把自己當作儒家,視古琴為廟堂之器、雅正之聲,把《文王操》當作理想社會、理想人格的頌歌。
《文王操》曲頌周文王。憂愁而作,命之曰操,言窮則獨善其身而不失其操也。《琴操》上說:“紂為無道,諸侯皆歸文王。其後有鳳皇銜書於郊,文王乃作此歌。”
翼翼翱翔,彼鳳皇兮。銜書來遊,以會昌兮。瞻天案圖,殷將亡兮。蒼蒼之天,始有萌兮。五神連精,合謀房兮。興我之業,望羊來兮。
孔子曾向春秋著名樂師師襄子學習此曲,那學習的過程也是孔子形象昇華的過程:
孔子學鼓琴於師襄子,學了十天仍不彈新曲。師襄子說道:可以學新曲了。
孔子答道:丘已學會琴譜,可不會彈奏技巧啊。
孔子繼續彈了幾天,襄子又說:技巧你已掌握,可以學新曲了。
孔子回答說:丘還不瞭解琴曲的情感志向。
又彈了幾天,襄子又說:曲子的情感爾已會意,可以學新曲了。
孔子答道:我還不瞭解曲子所寫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又彈了幾天,孔子請師襄子來聽琴。一曲既罷,師襄子感慨地問:“彈琴至此,你已經知道作曲者是誰了吧?”
孔子興奮地答道:是的!此人身軀魁梧,臉龐黝黑,兩眼仰望天空,一心要感化四方。莫非他是周文王?
師襄子既驚訝又敬佩,起身而拜道:就是,此曲名為‘文王操’。
玉指冰弦,未動宮商意已傳,風悲流水,瀉出寥寥千古意。老泉忘我地彈奏,一種發自內心的溫暖和坦然的“仁愛”,隨著一段段旋律在迴響中流動,刪除了日常的苦和不捨:
琴音以空弦起,平靜漸作波瀾,弦調引誘一角天空走過來——周時代綠和鳥鳴沒有面紗,太陽是溫柔的陷講。中部有個情緒上的小高潮,像是為某種美好的理想境界所激動,節奏、情緒都開始有較大的流動,激情、起伏、跌宕……畫面動感強烈。小高潮後是短暫的迂迴,琴音醇和、溫厚、柔情,象是遠行中的短暫逗留,回首顧盼。接著琴音在低音區行進,吟誦的節奏自由跌宕,似思考,似自語……。段尾又引至豁然清曠之境,凝重的氣氛至此復而舒暢、柔美。泛音段,與前段對比鮮明,予人以超脫、清新的美感。猶如進入一個神奇的仙界,祥雲飄舞、仙鶴在緩步、麋鹿在遊走……其語氣如苦思,如追問,深奧曲折,又象看到文王在“有所穆然深思”、“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曲尾的泛音終結句使整個彈奏復歸於靜穆、安詳。聖賢文王,他偉岸、目光深遠、心胸博大,予人以無限的崇拜之情。
一曲終了,老泉神閒意定,萬籟收聲天地靜。而蘇軾歸去無眠,一夜餘音在耳邊:
彈琴江浦夜漏永,斂衽竊聽獨激昂。
風松瀑布已清絕,更愛玉佩聲琅璫。
自従鄭衛亂雅樂,古器殘缺世已忘。
千家寥落獨琴在,有如老仙不死閱興亡。
世人不容獨反古,強以新曲求鏗鏘。
微音淡弄忽變轉,數聲浮脆如笙簧。
無情枯木今尚爾,何況古意墮渺茫。
江空月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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