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歷史 |

第53章 修寧(四) (第1/4頁)

加入書籤

好重的酒味。

意行不由皺起眉,走到屋中正飄出嫋嫋煙羅的鎏金銀竹節薰香爐跟前,掀起爐蓋,見裡面燃的沉香中加了一味陳皮,中和了沉香的冷淡氣息,還帶點養胃舒氣的效用。

已經快燃盡了。

意行合上爐頂,望向面前如雲似霧的風簾,光彩華麗的繚綾上用金絲銀線繡了《臨濟錄·示眾》中的禪語——

“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

不拘於物,透脫自在也。

向裡向外,逢者便殺。”

破執念,求解脫?

好笑。

“一邊過得渾渾噩噩,一邊望著這簾子求開悟;酗酒傷了胃,不愛喝藥,就只好往香料里加陳皮自欺欺人;屍山血海裡掙出來的銀子,不好好珍惜,卻統統靡費在了這種沒用的地方……”意行低眼瞧著腳底雕工精巧的白玉磚,嘲道:“修逸,你圖個什麼呢。”

簾子後,醉臥在椅上的人不語,搖了搖手中的白釉酒瓶,所剩無幾的酒液咣咣地響。這是甘肅的燒刀子,有個雅稱叫醉魂香,意思是鬼喝了都醉倒,快快活活地跳進輪迴六道。

酒氣和沉香混在一起成了一種不垢不淨的辛烈氣息,像把漂亮又鋒利的刀,讓人生厭。

意行把爐中的沉香滅掉,推開了檻窗。恰逢夜雨,裹著花香與水霧的涼風鑽進來,洗淨了書房裡的酒氣。

書案上物什被吹得快要壓不住,意行走到雜亂的書案前,只見枯筆幹硯下壓了張玉版宣,上面臨的是唐代張蘊古的《大寶箴》——

是故恐懼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轉放……不知川竭山崩,地維斯缺……不以逆詐侮直諒,則忠良奮;不以曲辯誣至誠,則正直伸……

書法注重氣韻,講究合宜。《大寶箴》表達的是臣下對君上的勸誡,後人臨寫時多用端方雅正的楷書或精工秀美的館閣體。

而眼前這張用的卻是瘦金。

曾幾何時,意行也喜歡這種鋒芒畢露的字型。可惜,他的老師文憧衍不准他習瘦金,說字如其人,學久了昏君的字難免會染上乖戾軟弱的心性。

這個古板的老頭已經死了五六年了。

每當意行說起文憧衍,都要提及這件事。外人聽後,通常會說句迂腐。意行則笑著搖搖頭,說老師只是太喜歡把我當孩子看了。

因為把他當孩子看,所以不忍心告訴他,皇宮是最講究出身的地方。像他這種從小就被質疑血脈純正與否、由罪妃生下的不得寵皇子,在任何事上都容不得半點任意妄為。

午夜夢迴,意行常常夢到自己這個被剝皮冤殺的老師。像幼時一樣,文憧衍將他圈在懷裡,教他寫字,血淋淋熱乎乎的大手握住他的小手,沒有面皮的人臉貼在他耳邊輕聲說:虞體看似圓融,實則藏鋒。殿下,您這一生危若累卵,唯有絕處逢生,才能青雲直上……

圓融藏鋒又如何?謹慎小心又如何?

說這話的老師,最後不也蒙冤慘死了嗎。

思緒下墜,意行的目光落到手中的玉版宣上。

鐵畫銀鉤,筆走煙雲,毫不含蓄,毫不收斂。

起初落墨時還帶了點耐心和剋制,後來越寫越恣意放縱,枯筆灑脫,飛白不羈……能把儒士諫君的《大寶箴》臨出殺氣,何嘗不算一種天賦異稟。

若是把這張臨字帶回京,告訴那些言官這出自修逸的手筆,定然會掀起一場口誅筆伐。可修逸既敢明晃晃地展露不臣不敬之心,就證明他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足夠強大的人不怕暴露任何缺點。

意行淡淡道:“好字。”

他把桌上的筆墨紙硯簡單收拾疊好,放到一旁的紫檀木欞格書架上,見下面的格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