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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惟有道人應不忘(二) (第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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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德讓正欲隨著眾臣走出殿外,準備退朝回家,“韓卿,且略一等。”蕭燕燕挽留道。韓德讓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侍立一旁。“韓卿,請上坐”。燕燕用手指向她旁邊的一把虎皮椅子,韓德讓素來謹慎,他朝前移動幾步,前三步退兩步,並未接近那把椅子。燕燕見狀,竟起身移步款款而下,來在韓德讓面前:“韓卿,吾嘗許嫁子,願諧舊好,則幼主當國,亦汝子也。”

“太后”,韓德讓抬起右手,向胸口按了按,那裡白浪正一排排湧來,他要按下那洶湧海浪中試圖騰空的一頭鯨魚。“太后,德讓難忘救命之恩,餘生即為太后是從,為大遼盡命。”

“江山掛在古道上,在古道上行走的都是英雄。”韓德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的,只見滿世界的月輝,滿世界的白色。風裡傳來乾草磨擦雪的聲音,只需要再來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到遠處的燕山山脈,看到遠在天國的父親韓匡嗣和母親蕭氏。

德讓母親蕭氏,出於後族,即皇后或皇太后的家族。《遼史》記載契丹國是這樣誕生的:“相傳有神人乘白馬,自馬盂山浮土河而東,有天女駕青牛由平地松林泛黃河而下,至木葉山,二水合流,相遇為配偶,生八子,其後族屬漸盛,分為八部。”青牛代表黃族耶律家族,白馬代表後族蕭氏家族。所謂“耶律世保承祧之業,蕭氏家傳內助之風。”遼國立國後一族做皇帝,一族或為後,或為妃,或為夫人;韓氏一族,除韓匡嗣外,其弟韓匡美;韓德讓輩的韓德威、韓德顒、韓瑜、韓琬等都娶後族女為妻。韓氏一族透過聯姻遼國第二大族,得到了後族高貴地位和龐大勢力的庇護。德讓所云“救命之恩”非是空穴虛置。

事發高粱河一戰兩個月後,德讓之父燕王韓匡嗣率耶律休哥等反攻宋,遇宋軍於滿城。宋遣使赴遼營詐降,匡嗣不聽耶律休哥勸阻,輕信前往受降,遭宋軍突襲大敗。遼景帝怒數之五大罪狀曰:“爾違眾謀,深入敵境,爾罪一也;號令不肅,行伍不整,爾罪二也;棄我師旅,挺身鼠竄,爾罪三也;偵侯失機,守預弗備,爾罪四也;捐棄旗鼓,損威辱國,爾罪五也。”下令立刻誅之。是蕭燕燕率領後宮前來求情,使匡嗣僅以杖免。風往北吹,因你在北方,韓德讓從此把蕭燕燕那明亮的眼神和潔白的門牙藏在夜裡。

你來到這裡,彷彿是某種召喚。在苦香潮溼的記憶裡,還藏著一種新夢境。當年我二十六,你十四。我身上的血已分不清是漢人還是契丹人的了,只是我腹有詩書,薰陶契丹男兒的粗野;彎弓射鵰,強壯漢家男兒之文弱。斯文淡定中隱隱一種威懾。你情如流水,默默前往,就要匯入,對命運進行辨認和追隨。只是在新一輪政變中,你的父親把籌碼壓在了耶律賢的身上。我們一直在努力中順應,於迷茫中掙扎,年復一年佐證生死。如今雖晚,月亮已經出來,我要像鳥抬起頭,把自己交給闊大的遼國暮色。此時,韓德讓的眼光越過燕雲十六洲,停留在大宋的東京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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