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歷史 |

二 蟆頤道士(三) (第1/1頁)

加入書籤

修靜平視,望秋雲,神飛揚;綠林揚風,白水激澗,神思浩蕩:“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一個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令公,安能摧眉事權貴,出此下問?修靜那裡知道,遠公和陶令公相熟甚早。佛教淨土宗又稱蓮宗,遠公與僧俗十八賢人結社唸佛,寺中有白蓮池,因號“蓮社”。陶潛數次欲加入蓮社,終因醉多難以如願。此番問難意在探尋,佛教是否依附皇權而存在。《荀子.禮論》:“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遠公此番作答,凜然鋼骨,力爭僧格的尊嚴與獨立。無非欲令世人具敬僧人之心,亦令僧人自律自強,我道家將來必為其所乘啊!神思至此,修靜不禁憂從中來,如果佛道能走到一起,相互包融,替天行道,乃眾生大幸事。

修靜一時神馳,不自然地揮了下拂塵,似指路,似阻止,似掃蚊蠅。遠公見狀,忙道了一聲佛號問道:“仙師有何指教,能否容晚學佇聆真教,以啟悟愚頑?”修靜忙回過神來,介面說道:“遠公所言至理精論,在下只不明白何為'以形媚道',還請大法師賜教。”

“以形媚道”語出慧遠弟子宗炳的《畫山水序》:“夫聖人以神法道,而賢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樂。不亦幾乎?”道,聖人用心靈去感應,常人憑藉技能也可通達;山水則用形勝,以其壯美和萬物爭寵,得到“道”的垂青。修靜出此一問,意在試探佛家對道的詮釋。

遠公緩緩起身,踱步而前,凝望遠山,悠然說到:“山川之美在氣象,不在一草一木。不如以明神將之,情遊萬壑,擬心中太虛之景象,寫身外山川之靈魂,則怡目暢神,當不減真山真水,道亦在茲矣!”

“妙哉!壯哉!”一旁的陶潛,禁不住為之擊節,手舞之,足蹈之。“人生一世,果源於因,因源於前因,因因相乘,何處是起因?是道,是一切起源的起源,它見到了一切的起源。”

只有廬山山石才會銘記,一曲高潮迭起的流水,需要怎樣的怦然心動作為相識的緣點;只有東林寺的鐘聲才會播遠,一場粉墨登場的表演,需要怎樣的琴瑟和鳴才能搖人心絃。

三人從此成為最有勇氣和力量的人,在通往死之彼岸,心中家園,理想天國的路上,彼此剛好來到了自己的今天,借用一枝蓮花綻放自己,清澈而寧靜。

遠公逸興湍飛,送修靜和陶潛下山,經過這一段塵世的路,他們將走向輪迴,走向使命。三人正忘乎所以,突然密林中傳來一聲虎嘯,悚然間發現,他們早已過了虎溪橋了。原來,遠公為了潛心佛法,以寺前的虎溪為界,誓言:“影不出戶,跡不入俗,送客不過虎溪橋。”三人遂相視仰天大笑,執禮作別。

發生在廬山的“虎溪三笑”,隨陸靜修來到了蟆頤山,建蟆頤觀,與後世蘇氏蜀學的形成和興起有著何種關聯,容後細說。暫以蘇軾《陶驥子駿佚老堂二首其一》結束本章:

我從廬山來,目送孤飛雲。

路逢陸道士,只是千歲人。

試問當時友,虎溪已埃塵。

似聞佚老堂,知是幾世孫。

能為五字詩,仍戴漉酒巾。

人呼小靖節,自號葛天民。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