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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腰挎彈弓新月樣(七) (第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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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箴》中的四句“爾祿爾俸,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後世多用來警示官吏,宋太祖趙匡胤摘錄其做《戒石銘》,令郡縣刻石置公堂前。今日本二木松市霞城公園,一片花崗岩上,仍刻有這四句,雖經歲月浸潤,光彩依舊奪目。後蜀國從此陷入醉人的夢鄉,裝點出一幅盛世華章的景象:“時百姓饒富,夾江皆創亭榭,都人士女傾城遊玩,珠翠羅綺,名花異卉,馥郁十里,望者有若神仙之境。”(《野人閒話》)孟昶在這無拘無束的花流慾海中,感覺到了一點點神聖和自信,而潛意識裡更多對繁華易謝盛世無常的自然恐懼。

後唐清泰元年(934年)七月二十六日子時,孟知祥發病臥床月餘,此時有進氣沒出氣,樞密使王處回和孟昶守候在側。突然,孟知祥上半個身子直直做起來,一手指向近處的一處燈火,形如詐屍一般,口裡喘息出兩句話來:“得燈便倒!不過兩代!得燈......。”兩個人聽得真切,未及上前扶持,孟知祥復又倒下,舉著的那隻手又掙扎抬起但終究沒有抬起,走了。

父親臨終前的這兩句話,孟昶並不陌生,悲劇的是隻有死亡才能超越普通的套話,揭示其中的奧秘,教會他掌握魔法。說起“得燈便倒”,還得回到七個月前的正月,父親在成都登基稱帝那天,一個自稱醋頭的僧人,一手提燈,一手揎臂,邊走邊高聲呼喊:“不得燈,得燈便倒。不得燈,得燈便倒......”眾人認其瘋癲,不以為意。直到悲傷的漩渦之下,痛苦之智慧不斷奔流,孟昶幾乎要把答案大喊出口,謎底不值得相信卻又令人吃驚:“當天子時死”!

原來,那個醋頭僧用肢體出了個啞謎,“得燈便倒”是個謎面,“當天子時死”是個謎底。舊時如發生命案,官府提刑官會帶著仵作檢驗命案死屍,其主要程式是“封診式”,即封鎖,驗屍和報告程式:首先封鎖出事地點,查勘環境地形,後則移屍,解衣,量屍,由上而下,由正而反,最後填寫屍格,即驗屍單,記錄和報告屍體狀況。驗屍過程中,準確記時對斷案至關重要,古代按照“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為序計時。從前一天的子時開始算起,孟知祥死於次日晚子時,其死亡應被記作“當天子時死”。

“當天,子時死”,亦可頓讀作”當天子時,死。”別解為孟知祥“登基當上天子的時候,死去”,父親自立後蜀國主,僅七月餘,似以此照應面句。他臨死之時再次聽到醋頭僧在那擎燈、奔走疾呼。“得燈便倒“本可以作為一個迷,歸入無法歸類無法解釋,而父親臨死前偏又提示於他,面對危言聳聽的斷言,繼任者該是鬥爭,還是放逐。

”不過兩代“,更是一次偶然的問答,何以父親念念不忘,強加之於社稷江山,影響至於此刻至於未來,陰影在陽光中越擴越大。孟昶似乎明白,父親陷入了一種執念,執念一旦定勢,不僅能認識存在,甚至能糾正存在。後唐天佑十九年(940年),孟昶從山西太原,攜其家人碾轉隨父親入蜀。對於蜀州,昔張孟陽為《劍閣銘》雲:“惟蜀之門,作固作鎮,世濁則逆,道清斯順。”是知自古坤維之地,遇亂代則閉之而不通,逢興運則取之如俯拾。孟陽不謬,四川自古,逢世亂則可避亂,逢世盛取之如探囊中之物。如此,“孟知祥之入蜀,視其險固,陰有割據之志。”(《五代史補》)他們抵達成都已是傍晚,便夜宿於成都郊外。恰逢一人推著小車經過,車上的東西都用袋子裝著。孟知祥看到後便問:“你這車子能裝多少袋?”那人回答道:“最多超不過兩袋。”孟知祥聽後,心中鬱郁。孟昶知道,此時的父親像是一個賭徒,下注前,本能的樂趣被削弱,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為其引作對未來的一種預感。更何況是割據一方坐江山,這樣的走向與趨勢,用全部計算的力都無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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